“這允兒的魂飛魄散，是你故意弄出來的吧？”雲憶不禁看了看身邊的景初，那個妖孽般狡黠的紅衣男人。

“還是娘子聰明，我又怎麽會讓這種人渣還陽成功？”景初縱然可以無視天地規律，也犯不著為了允兒去做。

因為這麽做，只會臟了自己的手！

“老頭，我是有心成全你的，可是天意難違，怪不得我。”青衫景初聳聳肩，故意裝出一臉無奈。

“唔，我知道神尊已經盡力，這，是允兒的命吧。”村長縱然心碎如刀割，卻也知道回天無力，緩了半天才慢慢爬將了起來。

“不過，既然允兒已魂飛魄散，我還是可以試著送你還陽的。畢竟，老頭你的心這麽善良，做了無數好事，老天應該會保佑你的。”

“不了，謝謝神尊好意，請你即刻將我送往地府，讓我替全村接受應有的懲罰吧。”

“老頭，你可知世人皆貪生怕死，為了自己多活一天不惜做盡傷天害理之事，我願意送你還陽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，你竟然敢拒絕我？”景初再也沒有想到，村長會再次拒絕自己。

只要把村長送入還陽，景初就算是報了恩了，可是，這村長卻這麽倔，偏偏不肯讓自己如願！

“我愧對全村，愧對祖先，愧對允兒的娘，又有何臉面活在世上？”村長早已心如死灰，一心想著回地府受刑，也好抵消心中的無盡愧疚。

“你全村已滅，就算還陽，也是新的一個你，根本沒人知道你以前的事，你害怕什麽？”

“老夫，無法欺騙自己的心啊！神尊，你事務繁忙，我就不耽誤你的時間了，趕緊動手吧！”村長說完雙手攤開閉上雙眼，臉上的淡定平添了一份莊嚴。

“算了，既然你喜歡，就隨便你吧！”景初轉身想了想，再回身來便用左手一把扼住了村長的咽喉。

“唔……神尊……你……”村長話還沒說完，整個魂魄就伴隨著景初手部的捏緊化為了灰燼。

“與其讓你在地府為了那群蠢人受盡鬼役的折磨永世無法超生，倒不如現在就讓你魂飛魄散，這就是我對你最後的仁慈了吧。”景初長嘆一口氣，眼中兩行血淚頓時潸然而下。

那兩行血淚順著臉頰而下，將他的一身青衫盡數染紅，雙瞳也眨眼燒成火瞳，此時的形象，已然與雲憶見過的形象再無二致。

“哼，愚蠢的人類，是非不分善惡不明，女媧大神竟然還想派那五彩石守護你們。我景初在此發誓，若是待到五彩石清醒，必然要讓它認清人類的真面目，拋棄那些臭規矩和我一起逍遙天地間，豈不是更加快哉？”景初說完這話，縱身飛起，紅衣帶動一片浮雲，向著天際而去……

“唔……痛！”雲憶眼前的景色再次崩壞，定神間，她和景初回到了海底，胸前的劇痛就是回到現實最好的證據。

“娘子，這些自私愚昧的人類，你覺得有守護的必要麽？”景初臉色蒼白已紙，聲音也微弱了不少，很明顯，那劍已將他重創。

“你說的只是少數，人類還是有很多好人的。”雲憶搖搖頭，根本不認同景初的這套理論：

村長的苦楚，雲憶比景初更明白，身為村長，他有他的責任。

允兒是他家中的獨苗，就算他心術不正，但身為爺爺和長輩，他還是願意用自己來換取孫子的還陽，這是親情的羈絆。

所以，就算村長願意在地府為了全村受盡折磨不能轉生，如果他能按自己的意願去做事，也是一種解脫。

而景初，卻打著為了村長著想的名義，讓允兒魂飛魄散，又生生剝奪了村長選擇的機會。

這，何嘗不是一種殘忍？

“好人？你說的是你敬愛的陵雪師父，以修仙聞名的閬風派，還是那群吃食你最愛之人的落花村村民？”景初冷哼了聲，質問道。

說到陵雪，表面看上去千裏迢迢收了雲憶為徒，也不過是為了醫治自己的傻兒子。昊風要煉神之際，陵雪選擇了默認逃離，就算他事後後悔也來補救，卻已錯過了最好的時機。這樣還不算，陵雪還教出了陸晚這樣的兒子，一心破壞雲憶和無痕的感情，甚至還想強娶雲憶，這又算是什麽師父所為？

“你根本不了解陵雪師父，他有他的苦衷，我不怪他！”雲憶眉頭緊鎖，極力辯解道，“陸晚是他的孩子，就算他對他有所偏愛，也是正常。師父這些年從未虧待於我，教我學藝做人，當時離開也是情不得已，陸晚更不是師父所能控制的事，既然我現在已經沒事了，再來追究這些事情有什麽意義？”

雲憶可以原諒這一切，因為她相信自己的師父！

“至於閬風派，雖然在昊風掌門的帶領下做了很多錯事，但是現在在夏孤鴻師兄的帶領下，已經走上正軌，知錯能改善莫大焉，我更不會責任於它。而落花村的那件事，根本就是你的一手導演，明明無痕是你借刀殺人，你休想讓自己全身而退！”

雲憶的心中無比清楚，無痕被害根本不是意外，分明就是景初的故意為之！

“若那些村民心中沒有惡念，貪生怕死想求長生，無痕如何能死？”景初不依不撓，繼續問道，“他們明明知道，這無痕是你的愛人，又是仙身，還不是爭先恐後地吞食他的身體，甚至是大打出手？”

“可是，這一切，明明是可以阻止的。你束縛了我的行動，不出手幫助，還要我目睹此事，不就是想讓我憎惡人類，從而拋棄自己的責任成為和你一類的人麽？”雲憶還記得景初黑化前說的話，總算是知道景初這麽做的道理了。

不過是因為景初覺得人類愚蠢，不想讓自己守護人類和他一般自私自利，才會用盡這些方法來刺激自己罷了。

讓村民用那般殘忍的辦法來對待無痕，對景初來說，大概就是足以讓自己改變心意，被仇恨蒙蔽眼睛的最好手段吧。

“女媧庇佑人類千年，但隨著神力衰退也被人類慢慢遺忘，人類依然還是貪婪無恥，為了一己之私互相廝殺。既然他們可以自私殘忍，為什麽你就不能放下責任，和我一同逍遙天地間？”景初根本無法原諒那些數典忘祖的人類，他只想著將雲憶從這些無聊的宿命中解救出來，“或者，你待我將這些人類盡數消滅，你的責任自然就沒有了，如何？”

“消滅人類，我不允許！”雲憶想到無痕，想到那些感人的事情，拳頭頓時就攥了起來，“我答應過無痕，一定會保護天下蒼生，如果你要與人類為敵，我一定會和你戰鬥到底的！”

想到這裏，雲憶就感到胸前的疼痛更加強烈起來，仿佛心臟被刺穿一般，宣告了她已痛失了所愛。

“無痕？哼，他也不過是受了西王母一縷魂識的命令，前來保護你的地仙罷了，若不是有使命在身，他根本就不會下山，更懶得看你半眼。”景初通過無憂劍，也感受到了同樣的劇痛，喉頭一甜，便吐出口鮮血來。

全身的力氣在快速流逝，時間快到了，但景初不想放棄最後的機會說服雲憶，“你以為的真愛天降，不過是西王母導演好的騙局罷了，只有讓你這樣單純的女子投身情網，才能更好地為拯救天下賣命。”

景初從不在乎撒謊，他想要的，不過是將雲憶從這場艱難的宿命之中釋放出來。

“不，就算無痕忘記我，甚至根本沒有愛過我，我也不後悔，我會繼承他的遺志，用盡全力守護天下蒼生的！”雲憶的眼中透露出的，任什麽言語都無法動搖的是篤定和堅毅，“你不要再說了，我和無痕的感情，你是永遠理解不了的！”

“你……這個傻丫頭！”景初知道雲憶的心意已定，原本激昂的態度慢慢緩和了下來，火瞳也慢慢覆上一層薄霧，“何必這麽為難自己？”

話音剛落，景初便身子向後一傾，將無憂劍從自己的胸前拔出，再伸手，就將頸項間那處紅色樹枝般的刺青處皮膚撕了下來，血淋淋地握在手中。

“唔，你這是要做什麽？”雲憶也不知道景初想做什麽，吃驚問道。

“這是你的東西，我還給你罷了。”景初臉上的笑意還在，卻瞬間染上一絲悲涼，“娘子，謝謝你當初為了救我，失去了神身的部分，現在，我就將這份還給你。雖然我很不願意讓你去幫助人類，但是如果這是會讓你覺得開心的事，我……也只有祝福你了。”

景初一手按住雲憶，一手就將那塊皮拍在了雲憶的後肩之上，只見一陣金光過後，那塊皮果然被雲憶的後肩所吸收，原本的疤痕之處轉眼變成了光滑無比的皮膚。

與此同時，雲憶胸前的無憂劍已經飛回雲憶的手中，傷口也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
“你……你要去哪裏？”雲憶再一擡眼，景初已飄在十步之外的空中，身體在空中漸漸透明。

“我不想為你這個傻丫頭再擔心了，索性便卸了半神之身，沒有了神身的支持，我的魔性自會將我吞噬。呵呵，也許死亡對我來說，才是永遠的解脫吧。”景初突然感受到一身輕松，也許放下，亦或是另一種報恩吧。

他也算是在世上任性了千百年，卻沒有一刻，有著此時這般的坦蕩舒心。

“娘子，你就繼續做你救世的神尊吧，將來若是後悔了哭鼻子了，可別怪相公我沒提醒你。”景初再次換上玩世不恭的招牌表情，逗弄道。

這，也將是他一生中，最後的回憶了！

別了，雲憶你這個傻丫頭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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